小說王耽美小說網

第50章

關燈
謝若卿說的對, 皇城的冬來的很快。樹葉仿佛一夜之間忽的掉光,瑟瑟寒風刮遍每一個角落。

錦書呼出一口氣,驚訝的發現成了白霧。她腳下加快了些,手裏捧著新做好的衣裳, 穿過庭院, 卻看見沈問歌站在院內廊上, 看著遠處的景致發呆。

她穿著的還是深秋的那件鵝黃的外衣,在周遭環境中顯得十分鮮明, 她披散著頭發,未戴任何的首飾, 仰著頭去看天際。

“好久未曾見過雪了。”沈問歌聽到動靜, 轉過身對著臉被凍的微微發紅的錦書道。

“是啊,小姐。”錦書應和著,忙把手中的東西擱置下, 拿了一件大氅為她披在身上。

“上次看雪, 還是……”沈問歌收攏領子, 話說一半, 卻沒有再說。

上次看雪,還是她嫁給祁衍的第三年時。

那個時候,她和祁衍吵得正兇, 但那時具體是為了什麽已經記不得了,大概只是瑣碎的小事。唯一印象深刻的,是當時她把祁衍氣的奪門而去, 好幾日也未曾歸家。她派人尋了好久,可祁衍就好像消失從皇城裏消失了一般,怎樣也找不到。

那天皇城的雪下了一夜,幾乎要把頂上屋瓦掩蓋。她一夜未曾好眠, 甚至覺得屋外落的雪都是有聲響的,啪嗒啪嗒,砸在什麽上面。

等天破曉的時候,她打開屋門,卻見有個人衣肩上落滿了雪,聽到動靜擡頭瞧她,上挑的眼眸帶著些許戲謔,嘴上並不饒她:“你怎麽都睡不醒的?我才來——”

若不是沈問歌瞧見他衣上、發上的雪自然的堆著,也便信了他的鬼話。他怕吵到她睡覺,特意在外面等她。

他見她不說話,以為還在置氣,便將身後的東西拿出來,是茹芳閣的糕點,她前幾日吵著要吃的。

那混球都記著,哪怕是放到現在,沈問歌也會覺得稀奇。

但他就是記得。不過再問他這幾日去做什麽,他絕口不提。她只當做他又去了望月樓,將他帶來的東西,連著他一同踢出門外。

仔細想想,這樣的事發生過不止一次,可每次都以這樣的情形收尾。可為什麽單記得下雪這次,她想了又想,覺得是,自己在後悔沒有一頭紮進他懷裏,分他一點溫暖。

沒想到,現在匆忙著,又過了一年。

也不知道在初雪時,還能不能像之前一樣見到祁衍。

沈問歌收斂眸光,她現在根本得不到祁衍一星半點的消息,就好像是兩個世界隔絕了一樣。

不過,自從在福伯那裏拿到了信,她心裏總算是有了些底氣。

他絕不會拿自己姓名開玩笑。

錦書在一旁,將沈問歌的神色都看在眼裏。自從聽聞姑爺生死未蔔的消息之後,她家小姐雖然不表露出來,但是偶爾發楞走神的樣子她都註意到了。

這樣可是不行,錦書暗自忖度。

她小心翼翼的道:“小姐要不要去街上看看?聽說前邊街上來了個新的戲班。”

這是她今日出門去購置物什時聽到的,她本來是不敢讓沈問歌出門的,之前街上還有謠言四散,現在也未曾有了。

她靜靜地等著沈問歌的回答,本以為她會拒絕,沒想到沈問歌應下。

錦書開心的去準備東西,順便找人去。

沈問歌看著她的背影,腦海中亂七八糟的事終於拋開,腦海中清明起來。

會好的。

·

謝承聽說他們要出門吵著鬧著要跟出來。自從被謝若卿放到這裏來,謝承一直懨懨的,提不起精神,似乎是想不明白謝若卿為什麽不管他了。

見他要跟著一起,沈問歌也沒有阻攔。

錦書說的新來的戲班駐紮下來的地方並不陌生,就在望月樓附近。沈問歌借著由頭出來玩,心思根本沒在聽戲上面,不過來看的人確實很多。好在錦書早就有準備,定好了位子,在二樓包廂。

這個地方可以看到樓下戲臺以及過來看戲的所有人。

沈問歌沒想到錦書如此有心,不由得多誇讚了她兩句。

錦書平日內斂的緊,今天卻是藏不住笑意。謝承在一旁坐著吃著果幹,情緒也被帶的高漲起來一點。他睜著兩只撲扇撲扇的大眼睛看著樓下熱鬧的場景。

小孩子三分定性,臺上的水袖還未甩開,謝承便嚷嚷著要如廁。錦書無法,急忙帶著他小跑著去了。

直到臺上的一出戲快唱完,也沒有等到兩人回來。

沈問歌再也坐不住,起身去尋兩人。

沒想到一出門就瞧見錦書在門外慌張踱步。看見沈問歌,錦書忍了半天的淚快要落下來,“謝承不見了。”

“不見了?”沈問歌疑惑不解,但還是先安撫她,“慢慢說,不急。”

方才錦書謝承出了門,謝承的嘴變得特別甜,一口一個姐姐的叫著錦書,說自己想吃冰糖葫蘆,錦書拗不過他,讓他在原地等著,她去買。

結果再回來時,人已經沒了蹤影,她把這戲樓裏裏外外都找了個遍,也沒有找到。

“他不會走遠的,興許是被什麽吸引了目光,一會兒就自己回來了。”

街上小攤販比比皆是,雖說人並不多,但這長街要全找一遍也不是什麽易事。

然而,謝承終究是孩子心性,還未等兩人仔細思索謝承究竟去哪兒的時候,他一路小跑奔著她們兩個而來,臉上紅彤彤一片,顯然是不知道跑到哪裏玩兒去了。

可問他去了哪裏,謝承轉了轉眼睛,說自己是去買糖葫蘆了。

錦書疑惑的舉了舉自己手裏的糖葫蘆,一臉不解。結果謝承是個小人精,過去拽著錦書的衣角,伸手去夠她手裏的東西,說自己吃完一個還能再吃一個。

沈問歌被謝承的舉動逗笑,摸了摸他今天出門梳的頭發:“既然這樣,那我們就回去吧。”

“好!”謝承蹦跳著往前走。

沈問歌看著他的背影,小小一個,覺得甚是有趣,但……

總感覺有哪裏不對。

她幾乎是下意識的,警覺的巡視四周,卻並未發現異常。大概是心裏有了些想法,覺得周遭的環境都變了。

甚至覺得有雙眼睛在盯著她——

是自己最近太過緊張,草木皆兵了吧。

沈問歌深吸一口氣。

走在前面的謝承,嘴裏咬著紅果,卻是食不知味。他小心的轉過頭,向著剛才他所來的方向看去,在那裏什麽都沒有。

他這才悄悄的松了一口氣。

嘴裏的紅果也開始變的有滋味起來。

雖然跟著恩人一起,也很快樂,但是他哥不要他了。他生了好久的氣,他哥也沒有把他接回去。他本來以為他是最慘的人了,沒想到,今天遇到了一個更慘的,他還和他過去說了話。

年幼的謝承咬著紅果,一雙大眼睛裏滿是天真,卻是忽的故作老成嘆了口氣。

錦書生怕謝承再從眼根底前消失,一直緊盯著謝承,看見謝承這動靜,急忙問:“謝承,你怎麽吃糖葫蘆還能吃噎住?”

謝承一個紅果塞在嘴裏,回看錦書,氣鼓鼓的:“我才沒有!”

“那你打什麽嗝?”

“不是打嗝!”

“那是什麽?”

“你不懂。”謝承像只屯糧的小老鼠,腮幫子鼓鼓,在故意打著哈哈。

“那就是吃飽了。”

“才不是!”

沈問歌看著兩個人鬥嘴,輕輕笑起來。連著方才那種奇怪的感覺也不曾有了。大概真的是自己最近思慮過重了。

她想。

她繼續看兩人玩鬧,卻未曾看到不遠處的商販攤子前,有個人駐足在那裏,身上穿的破破爛爛,在沈問歌離開愈來愈遠,才將目光擱置過去。

小攤販對這人很是奇怪,“你到底買不買?不買快走。”

那人沒說話,只是看著沈問歌一行人的方向兀自出神。直到攤主徹底發了火,他才回神。

“走走走!”攤主趕緊哄人,“別在這兒影響我做生意。”

那人也沒有反駁,乖順的轉身離開。

“真是病得不輕。”攤主伸開胳膊,將自己的東西擺好後,一個人嘟囔。

“這人都在這兒好幾天了,你沒註意過?”另一旁的人和他拉著閑話。

“一天這麽忙,哪兒有時間顧得上。”

“切。”拉閑話的那個忍不住冷哼一聲,但還是管不住自己的嘴,揚了揚下巴,“那人已經徘徊在這裏好長時間了,每次都是在望月樓門口看到他。也不知道是在等誰。”

說著,他發出意味不明的笑聲。

在望月樓門口守著,還能是什麽事情,不知是看上了哪位姑娘。不過看他身上的衣著,也不像是什麽富裕人家。他們在這裏擺攤,見的癡心妄想的人太多了。

“我以前怎麽沒有見過這號人?”罵過那人的攤主皺眉。

“是前些日子跟著戲班進京的,你當然沒見過。他好像不會說話,是個啞巴來的。每天做的事情就是出門去望月樓門口等著,然後再被戲班班主帶回去訓斥一頓。”

說罷,隔壁攤主嘆息一聲。可這又能怎麽樣呢,這偌大的皇城,什麽事情都有可能發生。

兩人感嘆兩句後,都穿著袖子等待著自己的生意。

而被他們評頭論足的那個人,就在望月樓旁一個角落,蜷縮著身體,眼睛卻是晶亮,盯著頂上那牌匾,久久不能回神。

本站無廣告,永久域名(danmei.twking.cc)